竹痴画家陆又桥

　　我和陆又桥相识于文化大革命初期，当时我初中没毕业，学校停课闹革命，没事干就到社办厂做工，工作之余在大车间的墙上用油彩画了一张巨幅毛主席像，获得大家称赞。这时偏偏一个小青年不屑一顾：“好什么好，我师傅才画得好呢!”说者无意，听者有心，我找这位小青年想见见他的师傅。小青年姓崔，是居委会竹器社的小徒弟，他的师傅便是陆又桥。第一次到陆又桥家，他热情搬出一大捆画给我看，看得我只想笑，画纸是五花八门，宣纸、毛边纸、报纸、餐巾纸、卫生纸……只要是纸他都用毛笔在上面画，内容大都是传统画谱上面的。谈不上什么笔墨功夫，但画得非常像，也难怪他徒弟小崔说他画得好了。他的画没有给我带来惊喜，倒是他对绘画迷恋勤奋感染了我。

　　第二次到他家，时间已过去好多年，期间也听说他拜王石桥为师。在他家，他照例又搬出一大捆画给我看，不仅是画还有不少书法习作，画的内容很丰富，更多的却是墨竹、螃蟹、松鹤、墨荷、芦雁、八哥、松鹰。今非昔比，画面用墨干湿浓淡，用线粗细方圆，刻画深入到位，处处彰显书法用笔。尤其是墨竹，深得王石桥老先生要诣。画竹杆雅逸挺拔，刚柔相济；竹枝藏锋起笔，笔笔送到；竹叶沉着有力，灵活自然，飘逸流畅。在和他的交流中得知，这些年在王石桥老师引导下，他掌握了很多基础技法及理论常识。中国画是传统中国文化形成的特有现象，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国画家，诗、书、画、印功底缺一不可，有诗作品会有内含、有思想，有书法用笔方能凝重不飘浮，有刻印技能作品会产生金石味。观赏陆又桥的画，他是按照老师教导严格要求自己，每画必书，每书必诗，诗情画意，相得益彰。在此期间王石桥不仅向他传授平生所学，还让他接触了大量的名人字画。陆又桥尤其对宝应民国期间海派画家陈务人的画情有独钟，临习不辍。陈务人字筼庄，室名丛筼馆。“筼”是一种长在岸边的大竹子，可想而知陈务人喜竹、爱竹的程度，其文人高雅情操跃然纸上。陈务人家学渊源，用功精勤，书法雄厚有力，绘画凝结厚重，深受海派影响，北京故宫博物馆有他藏画。如果说陆又桥竹子、螃蟹等技法源于他的老师王石桥，而他画的松柏、苍鹰、荷花等，明显有陈务人的风范。

　　由于志趣相同，我逐渐和陆又桥成了至交好友。其时，他早已不是竹匠师傅，担任安宜橡胶制品厂副厂长多年，平日里工作繁忙，但他始终坚持用业余时间写字画画。期间对传统书画大家徐渭、石涛、八大山人、吴昌硕、齐白石等进行了深刻探讨学习。每遇公务到外地出差，书店是必去的。带回的总是名家画册、字帖、文艺理论书籍。他的画室面积九个平方，取名“九方斋”每逢节假日，九方斋就成为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，谈诗论画，舞文弄墨。陆又桥古道热肠，为人豪爽，造访者不论高贵卑贱，都以香茗接待。求教者，求画者更是络驿不绝。

　　陆又桥的花鸟画走的是大写意一路，也是花鸟画中最能体现画家本质功力和对章法布局要求最高的一种。笔墨决定大写意花鸟格调高低，章法布局则体现画家的个性、气质和悟性。换言之是画匠还是画家，观其笔墨，章法便见分晓。书法作为中国艺术门类中独特的表现形式，对传统绘画尤其对花鸟画的成败有着直接的关系。陆又桥习书初学柳公权坚其筋骨，后摹苏东坡壮其体魄，继而浸润于汉碑，章法结构取法于郑板桥乱石铺街。他的习书历程切中了花鸟画创作的堂奥。以此为依仗，陆又桥的花鸟画不仅具备优秀的状物能力，以点线为核心所滋生的笔墨形态尤为老辣爽利。我们观又桥画竹，竹杆逆顿起笔，稳拖再顿收，苍劲挺拔，细竿和行枝以均笔写出，纵笔出之，力度大而富弹性，金石味自坚；写叶时藏锋逆入中锋兼偏侧锋，实按虚起一抹便过，以书法的撇笔和点画写出不同透视关系的叶片，长短肥瘦，圆方秃尖，行笔迅疾，却又力透纸背，笔笔送到。一气连写几叶，以速度体现动势，集事处有离合，分散处有伸缩，排叶顺逆自如，疏疏密密，错落生姿，操之准熟。他对画的虚实处理，繁简对比，黑白层次，水墨交融完全做到得心应手，水到渠成。再看他的墨荷用墨丰厚华滋，灵动透亮，气韵豪纵，用色淡雅而不失厚重，华美而极少艳俗。

　　“写意”即“意象”，是具体物象之外的象征，隐喻之意。故写意花鸟意境的有无，高低或深浅，无疑是度量一幅作品成败、雅俗、美丑，鉴识作者功力、学养、气质的主要标尺。对意境的苦心营造和不懈追求，已成为陆又桥一种高度自觉。全心从事艺术创作的陆又桥，几十年来，几乎日日手不释书。也正是如此的厚积薄发，陆又桥的虫草鸟木、花卉山石、枯茎新叶、嫩枝老滕一切皆已具备了“墨由心生”的真趣，向着“墨外墨”、“意外意”的境界扎实迈进。

　　2006年陆又桥退休，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，他有了充裕的时间从事他的艺术追求，他曾多次向我表示，要趁自己精力旺盛时，多画精品，力作。在此后的日子里，他的画确实常给予我惊喜。巨幅作品《百雁图》栩栩如生，《墨荷长卷》纵横豪放，还有更多的小品画，飞禽走兽、草虫花鸟、瓜果蔬菜、枯树老滕……都是他笔下的素材。陆又桥热爱生活，伺侯家里的花花草草是他每天重要工作，他能从中发现它们的独特个性特征，捕捉大自然的美，反馈到他的创作中。

　　陆又桥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江苏分会会员、宝应县美协副主席，荷乡画院常务院长。每年多次组织、参与美术展览、写生、笔会等活动，为发扬宝应水乡特色文化，丰富人民群众文化生活，培养艺术人才做出积极贡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