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老年光犹把玩，品赏宝应状元王式丹的中秋诗

　　宝应人王式丹（1645-1718），康熙四十三年（1703年癸未）58岁时登状元榜，是清代中状元时年纪最大者，授职翰林院修撰。

　　在他的《楼邨诗集》中有两处题为《中秋》的诗，卷五中是两首五律，卷十四中是两首七律。卷五是他在壬申（1692）前所写的，而后两首则是甲申（1704）时所写，相隔十余年，且后两首是在他中了状元以后，也离开了家乡宝应到了京城生活时所作。

　　王式丹的诗功力深厚，在当时备受推崇。查慎行说他的诗“发为吟咏，极笔墨之淋漓，而一泽于古雅”，这几首中秋诗很能体现他的诗风。让我们来品赏一下吧。

　　中秋

　　其一

　　月色明如此，秋思夜若何。姮娥人不见，桂树影空过。

　　露气沾衣重，蛩音傍砌多。狂夫虚酒兴，頫仰独婆娑。

　　（《楼邨诗集·卷五》）

　　这首诗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中秋月夜图：月色明媚，诗人独坐在桂树之下，小酌几杯，遥望夜空中的一轮明月，并没有看到传说中奔月的嫦娥，只是透过桂树枝叶撒在地上的斑驳树影，夜深露水重了，石阶旁传来了脚步的声音。在这静谧之时，酒意朦胧之下，俯仰天地之间，仿佛在婆娑起舞了。

　　诗的格调很清雅，情感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哀伤，感到有些孤独，而这种孤独是怀才不遇的寂寞，也许是因为多年未举而嗟叹吧。

　　其二

　　天上开宫阙，嵯峨定早寒。高空风澹澹，仙子佩珊珊。

　　便欲椉云去，频教依栏看。浩歌坡老曲，北斗正阑干。

　　这首诗与前一首相比，显得更空灵浪漫了，大多为诗人的想象：仰观夜空，仿佛天宫的门打开了，天风轻徐，仙女们佩着玉珊轻歌曼舞。我真想乘风而去，却只能凭栏而望，还是放声唱一曲东坡老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的《水调歌头》吧，北斗星正在夜空中闪烁呢。“不知天上宫阙，今夕是何年？”

　　能在中秋的夜晚看到北斗星，应该已经是下半夜了，夜深人静，诗人更可以无拘束地驰骋自己的思绪，我们应该可以隐约地感到，诗人那有朝一日平步青云、折桂登科、以遂平生之愿的渴望。

　　中秋

　　其一

　　十载兹辰常作客，今看明月照团圆。舟车驿路来非易，客舍京华住颇安。

　　渐老年光犹把玩，当秋风景足盘桓。且宽儿女鄜州忆，节物萧萧耐冷官。

　　其二

　　帘卷闲堦暮景明，小筵盘饤亦纵横。纵知菱蟹非乡味，也自酸咸胜北烹。

　　此夕添衣防乍冷，谁家挝鼓报初更。月斜西榭应无睡，露下天高彻夜清。

　　（《楼邨诗集·卷十四》）

　　读这两首诗，我们完全可以体会到一种成熟而老练的味道，诗人的心胸更为宽阔与豁达了。虽然经过舟车之劳，千辛万苦来到京城，却居住还是比较安逸的，中秋是思念亲人的时候，面对当秋风景，即使身边萧然，但只能把儿女之情放在一边，或是将渐老的时光作为人生的阅历来把玩吧。

　　前一首写心情，后一首则写实景。中秋之夜，免不了小筵一番，桌上亦有菱角与螃蟹，但那都不是家乡的风味了，只是自己烹煮还是比北方的味道强多了，怀乡之思油然而起。北方的秋夜已经凉风袭人了，听到传来的更鼓之声，已是初更时分了。月光渐渐西斜，露水也慢慢凝结了，在这个天高云清的夜晚，难道还能恬然入睡吗？

　　我们不知道诗人究竟是为何彻夜难眠，是离开了居住几十年的家乡，在中秋佳节倍思亲，还是慨叹经过这许多年的青灯黄卷，终于金榜题名，而现在这翰林院修撰的职务是否主是自己追求的呢？也许在将近花甲之年才取得功名，却阅尽了世态炎凉、人间冷暖，一丝高处不胜寒之感会悄然而至。

　　诗人在“渐老年光犹把玩”，这种把玩是审视以往，也是展望未来，更是思考人生，而我们从诗人的字里行间，认真品味，是否也可以读出这位一代才子心中之块垒呢？

　　王式丹的诗，当时就负盛名，史称“其征材之奥博，使事之精核，运以排山倒海之气，琢以炊金馔玉之词”，并谓其“积学嗜古”，他的诗中用典巧妙，贴切自然，上面诗中的“坡老曲”、“鄜州忆”等即如此，而且其诗意境高雅，超凡脱俗，如果不仔细咀嚼，真的是难解个中三昧。

　　先贤给我们留下了这些文化遗产的精粹，就让我们好好欣赏他们的才情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