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应城郊桥：那些人，那些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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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郭姑娘其实我们是认识的，准确的说，应该算是面熟吧。

　　我们都见过她，当然是在曹海洋上班的商城里，好像是化妆品柜台的营业员。

　　我们有时候去商城找他，他在忙的话，我们就四下里转转看看，反正看又用不着花钱。

　　几趟转下来，我们一致公认，这个商城上上下下几十号女的，数她最漂亮最洋气了。

　　是曹海洋告诉我们她叫小郭的，还说商城里追她的公鸡猴子不少呢，还有外面那些单位自我感觉很不一般的公子哥们，有事没事就跑过来搭讪，不过呢人家小姑娘倒是一身正气，不怎么搭理他们，商城里的人都叫她冷面小美人。

　　我们打断曹海洋的介绍，很粗鲁的说，那干脆你把他收了呗！

　　曹海洋嘿嘿的乐了，拿他白白净净的大手，摩挲了自个的大脑袋，憨憨的说，拿我开心呢，人家哪里会看得上我撒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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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，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一年，这家伙居然真的把她约出来了，看他们的神情，不像是没有故事的样子，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，居然也真忍得住，没跟我们提前暴露啊！

　　小郭姑娘跟我们几个，第一次很正式的见面的那晚，显得很不好意思，而我们则表现的更加不自然，拘谨的像是在上一堂沉闷的地理课，硬着头皮听老师神气活现的讲解那些，我们八辈子都去不成的祖国的秀丽山川。

　　这一次见面，小郭姑娘成功的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增加了得分，我们留意到饭局快要结束时，她小声跟曹海洋嘀咕了几句，接着就站起来往楼下去了一趟。

　　等到我们假模假式的囔囔着要结账，毕竟人家小郭姑娘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聚会嘛。她笑吟吟的说，都不要争了，谢谢你们，我刚刚已经结了。

　　曹海洋这家伙的大脸上顿时涂满了骄傲，胖手一扬，说都别客气，就听我们家小郭的！

　　走到城郊桥头了，我们故意起哄说，曹大会计，你看夜色多美丽，建议你们再欣赏一会吧！

　　说完我们几个一溜烟的往桥坡下跑，把他跟小郭姑娘远远的落在城郊桥上，皎洁的月色轻纱般的，飘洒在夜色中的城郊桥上，桥的那些轮廓温和的泛着光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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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倘若故事只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，那又该多好啊！

　　可是你知道的，生活有时候真的是特么特别特别的操蛋，那些能够顺遂了心意的人，是有福的，可是这样的人，又能有多少？

　　很多时候，很多人，怎么也挡不住的，滑向了倒霉的深渊。

　　就像谁也不能拦住，一个正在城郊桥上，纵身一跃的不幸的人。

　　比如说我们的小郭姑娘。

　　时隔多年，现在我可以三言两语就交待清楚，当年那出悲剧的来龙去脉，可当时它发生时，带给我们的沉重打击，依然还深深的刻在我们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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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事情是这样的：

　　当年的曹海洋和小郭姑娘无法阻挡的陷入了热恋，却又不出意外的遭到双方家庭的激烈反对。

　　曹家人不能接受小郭的农村户口，郭家因为曹家的这种嫌弃和冒犯，而倍感愤怒和屈辱。

　　本来以为僵持一段后，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，终于可以皇天不负有心人，因为忽然就来了新政策，可以买个城市（定量）户口了。

　　可没想到曹家人还是不依不饶，他们认为既然都可以买卖了，就预示着城市定量定销农村这些不同的户口，马上就没什么差别了，不能再花那个冤枉钱。

　　而郭家呢，放话说不要说坚决不买了，就算是买了，也肯定不会跟曹家做亲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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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后来发生的事，根本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

　　曹海洋挪用了商城的一万块钱，其中的八千塞给小郭姑娘买个城市户口。

　　他告诉小郭姑娘，这钱是最疼他的小老姨偷偷塞给他的，是预备给他们结婚用的。

　　两个月后曹海洋被押进了看守所，就是我们听说过的，那座掩在老城南巷子里的毛家大楼。绝望愤怒中的曹家，丧失了理智和克制，纠结起一帮人，闯进商城围堵住小郭兴师问罪，蛮不讲理的怪她害了曹海洋，争吵谩骂厮打纠缠中，有人打了小郭姑娘几个响亮的耳光。

　　风波过去的第三天清晨，有人在城郊桥洞里找到了，小郭姑娘的冰冷的尸体。

　　那么年轻的一个姑娘啊，那么寒冷的一个早晨，她怎么就穿了那么单薄的衣裳出门，她该有多冷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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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后来我们等到曹海洋出狱的那天，赶过去接他，却扑了个空，我们都记错了日子。

　　本来我们一路上都在担心，不晓得见了他以后，怎么跟他说小郭姑娘的事，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。

　　结果人没见到，我们一个个都堵得慌。

　　曹海洋后来去了北京，很快就断绝了跟我们所有人的联系。

　　前几年我们忽然听说他可能要回来了，说是混的不丑，挣了一些钱，要回来办个什么厂，还说他现在不叫曹海洋了，叫曹云洋，我们听了心里一酸，又有些安慰，小郭姑娘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啊。

　　只是很快这个消息，像我们动不动就听说的，又有了什么招商引资的大项目那样，没了下文。

　　我们都不知道今天的曹云洋，这么多年在异地他乡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，真的回到老家来创业安居。

　　我们只是无端的猜测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他一定还记得当年的城郊桥。

　　而现在的城郊桥，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。

　　就像今天的人，肯定搞不懂，那些城市户口农村户口定量定销农转非，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　　但它们曾经就是我们的生活，就是我们的命运啊。

　　文/千叶树｜2018/10/28

　　图文无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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