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篇励志纪实文学《已耕岁月》连载（十四） 第一章 年少时的苦难 第十三节 路在何方 1968年上半年，全国各地相继成立了革命委员会，替代处于瘫痪的政府职能。国家邮政总局为此发行了《祖国山河一片红》八分面值的纪念邮票，因疏忽了台湾存在的政治错误，邮政总局立即召回已发行邮票，流落存世的这枚邮票现已价值连城。
下半年教育战线复课闹革命，录取新生工作进入正常日程。文化大革命主旨砸烂一个旧世界，创造一个新世界。培养人才的招生制度也随之而变。以考试成绩择优录取新生的制度改为按家庭出身政治成份录取；由学校录取新生的渠道改由居委会提供方案决定录取名单。沿袭多年的考试制度被废止。 我接不到录取通知书，父亲的政治阴影扼杀了我的升学梦。前途渺茫之际，母亲急了!把我获得的“三好学生”奖状及各类竞赛的获奖奖状，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剥下来用报纸裹着，领着我来到居委会找主任评理。母亲打开报纸把奖状拿出来铺在办公桌上，指着一片彤红的桌面嚷着:“请主任看看，我家儿子学习成绩这么好，各方面都优秀，奖状可以作证，为什么不让上学?请主任给个说法!” 主任见母亲满腹火气，向母亲解释：“运动时期以阶级斗争为纲，很多知识分子都被打倒了。国家选拨根正苗红的学生，培养革命事业的红色接班人，录取新生一律重成份不重成绩。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呢。” 母亲辩解:“我为了儿子的前途，才和他老子离婚的，儿子判给我跟着我过，他们父子早已划清界限了。周总理说过:‘出生不由己，道路可选择。’孩子还小，不让上学还有什么道路可选择？” “你们大人离婚是事实，但是你儿子跟着父亲姓，能说脱离关系吗?他身上流着父亲的血，父子关系能脱离吗?”主任指着奖状上的名字让母亲看。 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，反驳道：“我替儿子改姓，让儿子跟我姓周，明天就办！请问主任，人身上流淌的血是吃饭生成的吧！对不对？”主任点头：“对！”母亲追问：“人不吃饭会饿死，是不是？”主任应答：“是！”“那好！儿子已有十一年没吃他老子的饭，血早耗干了，人早饿死了。现在儿子身上流淌的血是吃我的饭生成的，命是我给的，怎么说是流着他老子的血呢？”母亲的话针锋相对，环环紧扣，逻辑严谨，句句在理，主任听后哭笑不是，一时语噎。 母亲发了一通火。主任善解人意，同情我家的遭遇，理解我们母子的心情，一直和风细雨地解释。母亲知道主任也是执行上面的指示，不能太为难人家。上学无望，今后安排工作什么的还要仰仗主任大人高抬贵手照顾呢。 回家的路上，母亲对我说：“上学虽未解决，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怨气，不然把人憋死了!” 家庭出身好的王爱华被宝应中学高中部录取，父母都是老红军的景宝珠被宝应中学初中部录取。我的表弟，我的班长姚春元等一批成绩优秀的同学和我一样受到不公正的待遇。 我的学龄中止在五年期！十五岁失学，踏入无业游民的行列！弱小的心灵，旧痕未愈又添新伤。我心如刀绞，整日以泪洗面，哭肿了眼睛，喊哑了嗓子。 现实击破了我的上学梦，人生就是这么残酷！谁让我有一个在国民党干过事的父亲？谁让阎王老爷把我分配在“黑五类”的家庭？ 关上门我把自己闷在屋里，饭吃不下，觉也无法睡，满脑子上学的事。成绩优异的欣喜，竞赛夺冠的兴奋，对老师预言的期盼，对考取宝应中学的自信，对未来大学的憧憬……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翻滾。等待复课蹉跎了两年光阴。翻手云复手雨的招生变化使我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，颠覆了升学的录取结果，颠覆了我的学业前程，颠覆了我的人生命运。我一边哭一边用瓦片在屋内的土墙上密密麻麻写下：我恨这个黑白颠倒的招生制度，我恨自己的父亲，我恨自己的命运、我恨…… 写完，端详了一番，险些闯下大祸把自己吓坏了。被人发现，那是对现实不满，要蹲大牢的！心脏剧烈地跳动，满脸煞白，脑袋一片空荡，人一下子瘫倒在地。清醒后找来瓦片在土墙上一阵猛力刮擦。仔细端详，字迹隐隐尚存。找来泥土拌上水搅成稀泥巴，双手抓起泥巴在墙上一阵糊乱涂抹。泥巴遮盖了字迹，墙面上疤痕累累。 土墙上的字迹没了，现实中的不公平还在，一连串的怨恨还在，我厌倦这个冷酷的世界！人们常说“天堂”，“天堂”肯定是美好的！那里没有欺凌、没有出生差别、没有生活忧愁、没有阶级斗争。古往今来，诱感着无数人士前赴后继赶往“天堂”逃离凡尘纷扰。 我无意间流露出对“天堂”的向往。母亲被我的念头吓得一跳，一把搂住我，紧紧地！紧紧地！生怕我瞬间跑掉。泣不成声对我说：“儿啊！怪妈妈命不好，让你跟着受罪。儿的命也不好，不然怎么会到我这里投胎呢？既然是命只有捱着过。妈妈吃苦受罪领着你们，盼儿成为男子汉，盼儿顶天立地带着妈妈脫离苦海。你若有三长两短，还让我怎么活？儿子！你想过吗？” 母亲的一番开导，醍醐灌顶！我是母亲的依靠，家庭的希望！我上“天堂”脱身了，母亲精神支柱倒了还能活得下去吗？这个家庭还能存在吗?年幼的妹妹怎么办？我只考虑自己，不考虑家人和后果，岂不是太自私！太对不起含辛菇苦的母亲！ 母亲揩了一把眼泪说：“常言道：宁在世上捱，不在土里埋。留着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。捱着就有希望!人生十八截子过到头呢，你现在还是个嫩芽子，我不相信儿子一辈子就捱不到个青灰发热时!听妈妈的话，慢慢捱……” 现实不相信眼泪，逃避更不是办法，苦难也不会因此而改变。我明白一个道理：振奋精神，忍辱负重，坚强不屈，勤奋耕耘，这是拯救自己于水火的唯一途径，除此之外，别无它法，生活的哲理就是这么简单。 剑锋磨砺出，梅香苦寒来。面对无情的现实，坚持、努力、拼博！在逆境中打磨，在困苦中锤炼。我的意志，我的坚韧，我的个性在一次次打击和挫折中淬炼而成。 失学当初，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梦见同学们挎着书包有说有笑地走进宝中校园；梦见同学们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们的精彩授课；梦见同学们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地踢球戏闹；梦里传来同学们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…… 母亲被“我要上学，我要读书”的哭喊声惊醒，母亲知道我心中有痛，搂住我心疼地说：“以耕啊！这是命，认命吧！不然会伤身子的，听妈的话！”梦醒后，枕巾上会有一滩模糊不清的泪迹。 失学成为我人生揩抹不去的痛点，也成了激励我刻苦自学扬帆起航的起点。 漫漫长夜必将迎来曙光普照，寒冷的冬天必将被温暖的春天所替代。曙光普照和温暖的春天无疑便是社会的变革、人类的进步、政治的开明。我很庆幸终于捱到了阳光和煦的春天。条条大道通罗马！上帝没有提供我进入中学读书的机会，我却在春风中依靠自学跨入大学校门，圆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梦！(这是后话，下面交待)
父亲年轻时的工作经历带来的政治划线，自我来到这个世界，一直拥抱着冬日无尽的寒冷。我！人生的路还很漫长。学上不成了，还要生活，还要就业，还有未来…… 母亲兑现了向居委会主任许下的承诺，通过公安部门为我和妹妹办理了改姓手续，与父亲尚存的唯一瓜葛被一刀斩断。两个全新的名字展现在世人面前——周以耕、周以耘。我们返回到几千年前人类原始的“母系社会”。 别了！父亲赐给我的姓！别了！跟随我风霜雨雪十五年的名字！别了！父亲大人大量，我们没有丝毫的错！ 著名理论家曲啸在宣讲中说过：“名字是识别个体的一个符号，姓啥名啥不必看重。”这是他冤狱多年，儿子移姓他人无奈的释怀。改名换姓在文革时期虽然不是新鲜事，但改名换姓并不等同于脱衣换衣那么简单。 是人必有名，是名必连着人，人与姓名融为一体被世人熟知认可。改姓给我带来很多尴尬，比如:认识你的人叫你原名，是答应还是不答应？答应了，其他人会产生疑问或出于好奇，会追根刨底弄个明白。不答应呢？别人误解你对人家不尊重，认为你高傲自大不理人，说你缺少家教无礼貌，骂你是一个神经病!其间的苦衷又有谁知道？ 向别人解释与父亲划清界限而改姓，人家本来不知道你家的政治底细，那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的父亲就是历史反革命。在政治歧视的年代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，隐瞒还来不及呢，哪能告知天下！ 若向别人作出解释，又有谁会理解你带泪的真情诉说？更有小人天生喜欢窥探别人隐私，不是同情反会挖苦讽刺打击，甚至大肆宣染肆意诋毁。诸此种种，改姓带来的苦恼，沉重深远而不可启齿。 钓鱼的好友王爱华、景宝珠复课闹革命去了，他们去学习知识填充脑袋，这是人的高层次精神追求；我是一名失学少年，要寻觅食物填充肚皮，这是人的低层次生存需求。 雷锋说过：“吃饭是为了活着，活着不是为了吃饭。”但是，人没有饭吃必定饿死。我便搬出炉子、大锅，拿出篮子、戥子等挣钱的必备工具，重操旧业。 一天，我生好火炉，锅里正热气腾腾地飘溢出山芋的芳香。突然来了一帮臂带红袖章的造反派，气势汹汹，二话不说，端锅的端锅，抬炉子的抬炉子，拿山芋的拿山芋。 我被吓懵了，“你们干什么？这是我吃饭的家伙”！我责问，并上前抢夺被他们拿去的东西。一个杀气腾腾、恶神五怪的家伙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拎了个悬空，勒得喉管喘不上气来，而后把我摔在地上。对我大吼：“你是在搞投机倒把，是在犯法，晓得吗?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，全部没收！”此人嗓管特粗，声如破锣，震耳发聩。 把我做小生意与投机倒把、资本主义、犯法挂上钩，吼声似一把利剑击中了我的软助，打中了我的要害。母亲不在身边，一种孤独的恐惧感迅速袭凉了我的心，“老鹰拎小鸡”的瞬间，受到的惊吓让我恐慌胆寒；那种无援无助的凄凉，让我畏惧可怕！我被吓成一滩泥巴瘫痪在地。 这时围来了很多左邻右舍和过路人看热闹。我像一个犯了重罪的罪犯被展览似的“囚禁”在地，无助地、茫然地、惊恐地任由这帮人无限放大、上纲上线地批判指控。我本能地垂头低声，哀求他们放我一马。 邻居们纷纷帮我求情，说我家孤儿寡母三人没有工作，依靠摆个摊子做小生意维持生活。又说我怎么样怎么样地懂事，帮母亲干活分解生活压力。好心人的求情触动了那个领头人的怜悯恻隐之心，示意手下人把东西还给我。 神情严肃地向我交待：“看你小孩子可怜！看在大家的面子，这次不没收你东西，赶快把东西搬回家，不允许再卖了。如下次看见你再卖，毫不客气全部没收，其他人帮你说情也没有用！” 我连忙打恭作揖表示感谢，这帮戴红袖章的人走了，围观的人也逐渐散了。 我忍着疼痛站起身子收拾满地狼藉的东西。心里嘀咕：我这个小人，没有手艺，没有力气，没有社会关系。学上不成，生意做不成!我今后靠什么吃饭？我的前途在哪里？我的未来何处去？…… 购书签名：15301441856 工人文化宫新潮书店有售 五洲国际北新潮书店有售 版权所有，侵权必究，欢迎转发 品味人生，下节更精彩！ |
1、本站稿件来源未注明或注明为“宝应生活网”“网友投稿”及“本站”的所有文字及图片，版权均属于本站与作者所有。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或本站获得相关授权，非商业转载，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，并注明“作者、来源及链接”，谢谢合作。
2、本站转载自其他媒体的文字及图片，仅出于传递信息之目的，不代表本站官方声音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。如果您不希望您的作品在本站发布，或有侵权之处，请及时联系我们，我们将及时进行删除屏蔽处理。
3、欢迎您通过我们的官方QQ1160085805、邮件1@ibaoyin.com或关注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“宝应生活网”、微博@宝应生活网，与我们就相关合作事宜、意见反馈，以及文章版权声明或侵删进行交流。［投稿邮箱/tougao@ibaoyin.com］［本文编辑/信息员］
